2012年11月23日

教師死了,教育也死了—《我的插班老師》


電影開首的一個長鏡頭,學生Simon捧著一大籃牛奶走到課室,怎料目睹在課室裡上吊自殺的老師,其餘的老師驚惶失惜,將學生趕離現場。一般印象中的學校,尤其是小學,應是溫暖、舒適、快樂的地方(儘管未必與現實相符),但電影一開始就藉著老師的自殺將這種印象徹底破壞,學校被塑造成一個可怕、冷漠、悲慘的地方,學生和老師的臉上都不再出現笑容。

這時Bachir Lazhar到學校要求做代課老師,他的名字的意思是「帶來好消息的人」,對於剛發生的自殺事件是一大諷刺,一個老師死了,卻換來一個好消息?Bachir Lazhar是一個扮演教師的騙子,他沒有高學歷,沒有任何教學經驗,卻成功騙來了一個教職。Bachir Lazhar的難民身份讓人思考到何謂「教師」,學校裡的教師全都擁有專業資格,有多年教育經驗,就只有他對教育一竅不通。是否只有在教育學院畢業,擁有大量證書,被賦予教育資格的人才能稱之為老師?那麼沒有受到認可,但對教育充滿熱誠的人又算不算是老師?到底誰是真正的教師?

Bachir Lazhar上任了一段時間後,一次課堂上,Alice讀出了一段文章,其中一句「但我們無法懲罰她,因為她已經死了」。相對於大人,面對死亡,孩子們能夠坦然面對,輕鬆說出「死」這個字,談論死亡的話題,不需顧忌,反而「大人比我們更驚青」,從來懼怕死亡的就只有大人。在自殺事件後,案發現場的牆即時重新粉刷,由原先溫暖的黃色變為冰冷的藍色,一方面顯示大人對死亡的恐懼,為了忘記死亡,不惜改變環境以欺騙自己,另一方面暗示著學校由這一刻開始變得冷漠。

原本在課堂上談論起自殺事件時,Bachir Lazhar都像其後大人一樣有所顧忌,可能是來自身為大人的顧忌,但更可能是受到其他教師的影響,即使他不怕跟學生討論死,但礙於教學上的規定,他都不敢多談,害怕因此失去教職。但之後Bachir Lazhar向學生讀出自己寫的關於死亡的寓言,讓學生指出當中的錯處,讓學生治療自己對於老師自殺事件的傷痛,在教學規定和教育之間,他選擇了教育,無視荒謬的規定,擺脫自身的顧忌。跟學生談論死亡的話題,不但是對學生的教育,同時也讓Bachir Lazhar自己正面面對失去家人的哀痛。

電影直到結束都沒有直接講出老師自殺的原因,但根據老師們之間的對話中的蛛絲馬跡,可以知道老師是被制度殺死,而家長就是幕後黑手。事源那位老師擁抱自己的學生Simon,但Simon不喜歡,為了報復,將事情說成「老師吻了他」,而教育制度訂明教師不能與學生有親密接觸,所以那位老師很有可能是因為「犯了錯」而決定自殺的。

然而這些荒謬的規則說到底是為了過份保護孩子的怪獸家長(這已成為了國際性問題)而設的,使到連體育老師都不能「觸碰」他的學生。老師為了安慰學生而擁抱他,尤其是對小學生,是正常不過的事,為甚麼家長的思想總是像明光社一樣污穢,以為老師與學生的身體接觸就一定會涉及性?就因為怪獸家長的無理取鬧,將一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看成罪犯,間接將她逼死了。

電影的結尾,Bachir Lazhar擁抱了Alice,這是一個Happy Ending,還是另一個「老師之死」的開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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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29日

屬於男人的童話故事—《Ted》


每個男孩子都必定會擁有過一隻「泰迪熊」(可以是模型、漫畫或其他,泰迪熊只是一個象徵),但隨著男孩長大,被教育「男人不可以擁有『泰迪熊』」,於是男孩為了成為男人,下定決心將「泰迪熊」捨棄,有些人做得到,有些人做不到,做不到的人就將「泰迪熊」埋藏在心裡。

John就是那些無法將「泰迪熊」拋棄的男孩之一(導演Seth MacFarlane兼任編劇和聲演Ted,似乎他也是其中之一)。但由於這是個童話故事,縱然John到了35歲仍抱著泰迪熊,他仍能順利長大成男人,甚至有女朋友,而這隻「披著熊皮的人」更成了名人。後來,女孩終於受不了男孩的熊,要求男孩在女孩(成為男人)和熊(繼續做男孩)之間選一個......

這部電影是給曾經是(或仍然是)男孩的男人看的。泰迪熊給人的固有形象是可愛的、同時是幼稚的,是(只屬於)小孩子的玩具,而《Ted》完全顛覆了泰迪熊的形象,Ted是一隻會吸大麻、說粗口、黃色笑話、好色的熊,泰迪熊不再是孩子的玩伴,而變得比男人更男人,Ted身上會發出「I love you.」的機關更是一大諷刺。(在意外發出「I love you.」時,John和Ted都忙著說明「I am not gay.」,似乎有一點恐同的意識,但電影後來出現兩個同志親嘴的畫面,撤底地否定了恐同的假設,而只是純粹的笑料)

John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女朋友,即使分手,他都只會選擇追回女孩,而不會找另一個,相對Ted的周圍經常有女人出現,他甚至在超市的貨倉內進行「類‧性行為」。有一次John應Ted的要求離開女友的派對,去Ted的派對,當John闖進了滿是男男女女的屋時,他對四周的男女視而不見,他的眼中就只有Ted和他兒時的偶像Flash Gorden,John雖然有著男人的外表,但說到底始終是個小男孩。

(理應)沒有性慾的泰迪熊竟然比(理應)有性慾的男人更男人,所以John其實並非無法捨棄Ted,而是Ted才是他真正的男人的部分,他自身只是男孩的部分,只有John和Ted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男性,換句話說,John和Ted是二為一體的。

之後Ted被一「死肥仔」(根據不明文規定,電影裡的「死肥仔」必定是惹人討厭,注定被「糟質」的)奪去,男孩拼了命都要奪回,不但因為Ted是他重要的朋友,更因為Ted是他自身的一部分。

電影的故事沒有驚喜,但整體來說笑料充足,沒有冷場。其中John與「不存在」的Ted打架的一場,John的演釋更十分厲害。在處理重口味情節如「類‧性行為」時,由於畫面上呈現的只是一隻泰迪熊,並不會像《The Dictator》或《低俗喜劇》裡的重口味般使人噁心。

童話故事終要結束,現實生活的泰迪熊不會說話,男孩總有一日要離開泰迪熊成為百分百的男人,男人(男孩子)只能在電影裡尋回自己的男孩部分,離開戲院,就要繼續扮演男人的角色。




2012年9月3日

You are not alone—《Albert Nobbs》



化裝舞會上Dr. Holloran對Albert說的一句話「我們都在裝扮自己」。暗示著所有人都不敢向他人展現真正的自己,只能無可奈何地扮演別人心目中的形象,縱使那會帶來違背自我的痛苦。

今時今日的香港,通街都是TB,一個TB拖著女伴逛街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風景,(應該)不會有師奶被嚇暈。但在十九世紀的愛爾蘭,兩個女人之間的愛情是一種禁忌,TB想跟女伴結婚,徹底地「變成」男人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

一個出身堪苛的女人意外被強暴後,以酒店侍應的身份「成為」了男人,一半是為了生計,另一半是為了逃避過去的女性身份所經歷過的恐怖事件。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唯一的所害者,努力欺騙他人欺騙自己「我是男人!我是男人!」。直到她被老闆要求跟油漆工人同床共枕,她的祕密終於被發現,但同時她又發現,原來對方也是自己人。

整齣戲最好看的部分是演技,尤其是飾演Albert的Glenn Close。她除了是主角,更同時擔任監製和編劇,可能就因為這個原因,Glenn演的Albert堪稱完美,其中她被Hubert發現女兒身的祕密時瑟縮在牆角的驚恐,和她得知Hubert跟自己一樣時的驚訝與興奮,簡直無可挑剔,成功使觀眾跟她一起「嚇一嚇」,同時不失喜感。

故事是寫實的,然而卻欠缺高潮,整個故事平靜地展開,再平靜地結束。整體來說,電影稍為沉悶,可幸電影不時有些幽默的橋段,如Albert穿上女裝時不自在的表情,為觀眾在沈重的故事中帶來一點短暫的快樂,就如劇中人物一樣。

其實這部電影並非如預告所一個TB的愛情故事,而是一個女性接受和認同自己的經過。起初,Albert在遇到Hubert前,她徹底地否定自己過去的女性身份,她鍥力地將自己與世界隔離,任何時候都害怕跟他人的接觸會暴露她的祕密,即使是同路人的Hubert問她的真實名字,她都只回答Albert。

Hubert可謂Albert的救贖,Hubert成為了她的同路人,讓她不再需要獨自面對「做男人」的問題。即使Hubert沒有在實際上幫助到Albert,但在Albert眼中,遇見同路人已經是巨大的希望。到了最後,Hubert半強逼的讓Albert穿上裙子,於是Albert解脫了,她終於能夠正面面對真正的自己、自己的全部。Hubert的一句「你就是你,沒必要做別人」解開了Albert的心結,讓她明白到做女人還是做男人的問題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忠於自己。

電影沈重的結局,是對今天的現實的諷刺,電影由開始到結束,故事裡都沒有人真正的接受TB(同性戀)的存在,他們始終只能將自己隱藏起來,在陰影下生活。對照現實,從十九世紀來到二十一世紀,香港人仍停留在「討論」性傾向歧視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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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11日

比低俗更低俗—《低俗喜劇》



有怎樣的觀眾,就有怎樣的電影。在九十分鐘裡,聽著周圍的觀眾一輪接一輪的笑聲,就知道《低》在商業上多麼成功,也知道了香港人原來是多麼喜歡聽粗口和黃色笑話。

《低》的敘事勉強能歸類為意識流,整個故事順著大監製杜惠彰在大學座談會內回想到的事發展,但嚴格來說,《低》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故事和主題。杜惠彰的回憶片段零碎,而且各段回憶之間關聯不大,每段甚至可獨立成篇。

故事情節深度欠奉,幾乎全部對白都是為粗口和色情服務,對白裡的粗口,並非必需,說得好聽一點是呈現真實,說得難聽一點是滿足觀眾。就如杜惠彰與暴龍吃飯的一場,暴龍與手下的對話不停重覆同一粗口,惹得觀眾狂笑,黑幫人物說粗口非常合理,但會否不停重覆說同一粗口?另外,粗口從黑幫人物口中說出,應該是使人恐懼的,但結果卻是惹人發笑,這或許是在展示現實的荒謬性,但其實是「為說粗口而說粗口」的證據。

或許是因為《低》只用了十二天就拍完,過程十分趕急,於是鏡頭、燈光、場面調度都是隨隨便便的。《低》的鏡頭幾乎全部都採用手持的方式,部分鏡頭更毫無意義地不停zoom in zoom out,營造出一種偷窺的感覺,然而電影沒有任何一部分需要呈現這種感覺,這一切的鏡頭運動都顯得不切實際。為了方便拍攝,部分場景甚至採用不合理的設置,如杜惠彰跟邵音音吃飯的一場,二人坐一張四人桌,但卻不是面對面坐,而是45度角面向對方,顯然是為了方便同一時間拍攝二人的close up。除了杜惠彰給前妻電話留言那短短的一個鏡頭使用了剪影的方式處理外,其餘的場景的打燈都是以「清楚看到演員」為宗旨。

《低》根本上沒有甚麼動作戲,而且同一場景的演員甚少,於是也就不需要細緻的場面調度,大部分場景裡演員都只是站著或坐著對話,最「大規模」的一場也只不過是一群「龍友」在杜惠彰的公司辦公室裡拍「靚模」,不過這場裡「龍友」的演譯極之虛假,真正的「龍友」絕不會是用錯誤手勢拿單反的MK仔。

由於以上這些製作期時的問題,無可避免地令後期剪接也出現問題。《低》的剪接每一下都是一個角色的close up,純粹是將對白接在一起,毫無技術可言。

《低》在某幾場巧妙地幽了香港電影業一默。個人最喜歡的一場是,地下麻雀館被警察掃場,攝影機淪為隱瞞犯罪的道具,諷刺香港電影無人問津,同時諷刺香港社會對電影製作的不友善,拍攝打麻雀也會被掃場(雖然事實並非打麻雀)。

在笑料方面,《低》從一開始就打著低俗的旗號,要以粗口和色情來惹觀眾發笑。不過,要讓觀眾發自內心的笑,低俗絕非唯一的辦法,2010年的《人間喜劇》就是一個例子,《低》和《人》都定位為喜劇,《人》沒有一句粗口,沒有一點色情,同樣能惹人發笑。若一個笑料需要用粗口和色情來包裝才好笑,那根本就不好笑,好笑的就只是粗口和色情。

看完電影,彷彿沒有看過一樣,離開劇院,你說不出《低》說了些甚麼,你只記得那比雲翔的《愛很爛》重口味百倍的人獸交(縱使沒有在畫面上直接呈現)和不停重覆的粗口、粗口和粗口。

有怎樣的觀眾,就有怎樣的電影。電影低俗,是彭浩翔的責任,也是那些看著杜文澤說陰毛時衰笑的觀眾的責任。




2012年7月15日

八天死亡直播—《依戀在生命最後8天》

        這不只是一部電影,更是一本會動的繪本、一段以黑色幽默作背景的不幸人生、一個死亡真人show。

        人要生存下去,必需要一些理由,這些理由可以是他所愛的人、他希望實現的夢想、甚至單純的一碟他喜歡吃的菜。但當這一切都失去,再沒有力量驅使人生存,人就會放棄生存,選擇死亡。

        Nasser-Ali的生命充滿著不幸與痛苦,被逼跟愛人分離、跟不愛的女人結婚,這個女人更破壞掉他唯一的愛好—小提琴。驅使他生存的事物逐一消失,令他下定決心要死。在床上等待死亡來臨的八天裡,他回想自己過去的一生,在記憶的抽屜裡尋找著曾經擁有過的幸福與不幸,以及他自殺的原因。

        一般來說,人對未知的死亡是懷有恐懼的,但主角不但沒有一絲恐懼,非常決斷的選擇死亡,更理性地思考死亡的方法,他面對死亡的決斷與理性甚至到了荒謬的程度,試問人怎可能在死亡面前沒有任何懼怕,反而懷著渴望與期待的心情?可見生存對主角而言是何等的痛辛,相比之下,未知的死亡更能使他安心。

        整部電影可以說是主角死前的回憶走馬燈,使用意識流的方式呈現主角的一生。由於是意識流的方式,每段記憶碎片之間的時序凌亂,但也許時序對回憶而言是沒有意義的,因為記憶並非絕對的可靠。我們甚至可以懷疑這些回憶的真實程度,哪些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哪些是主角的虛構的想像?

        現實與回憶在畫面上的呈現明顯地不同,現實的場景採用寫實的風格配以灰暗的色調,象徵著現實生活對主角而言已經失去色彩,只剩下無盡的絕望,相對地,主角的回憶是七彩繽紛的,當中更混著一些像繪本或漫畫的主角的想像,帶著魔幻的感覺,主角只能在回憶裡才能找到希望與生命的色彩,可惜,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電影在開頭就已經告訴了觀眾主角將會在八天後死去,所以電影的重點不在主角的生死,而在他為甚麼要死。在主角的回憶中間,電影不忘提醒觀眾主角距離死亡的時間,隨著時間的推進,觀眾從主角的記憶中尋找線索,愈來愈期待主角找出導致他自殺的原因。但主角並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刻死去,當主角迷失在回憶的迷宮裡,在不知不覺間,生命就結束了,同時電影也結束了。

        到底,主角的死是因為他自身不幸的宿命,還是環境對他的壓逼所造成,還是只不過是巧合遇上巧合、不幸遇上不幸,被生命幽了他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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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30日

一次失敗的戲仿—《The Dict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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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0年,Charles Chaplin在《The Great Dictator》(下稱《TGD》)徹徹底底的將以希特拉為首的獨裁者惡搞了一番;2012年,Larry Charles選了相同的題材,在現今獨裁者已經幾乎完全消失的時代,再一次揶揄獨裁者。同樣的題材,放在兩個Charles手裡,一個成了經典,另一個則不值一提。

        雖然兩齣電影都同樣是以嘲笑獨裁者為主題,同樣有大量惹笑場面,但兩者惹笑的級數卻差天共地。

        在《TGD》的時代,獨裁者在現實中仍然存在,在這樣的情況下開獨裁者的玩笑,實際上並非玩笑,而是冒著極大的險對抗獨裁者的行為。(更有傳言說當希特拉看完《TGD》後,揚言若成功入侵美國,第一時間會殺掉Charles Chaplin,可見當著獨裁者的面取笑他們是何等危險。)而片中大量對獨裁者開的玩笑,並非單純的想揶揄獨裁者,或藉電影發洩對獨裁者的不滿,同時亦是在揭露獨裁者的幼稚與愚蠢。

        而《The Dictator》(下稱《TD》)則只是純粹的滑稽,整部戲就是以一個有著滑稽造形的獨裁者在各種滑稽的情形下做著各種滑稽的事,毫無意義,從頭至尾都只有形體上的惹笑。這些滑稽並非獨裁者獨有的,更可能出現在任何人身上。

        在笑點的深度方面,《TD》也遠遠不及《TGD》。《TGD》裡的惹笑,不單是表面上的搞笑,背後隱藏著深層的意思,就如兩國獨裁者相見時,兩人在爭論誰較厲害,一方面是小孩子式的幼稚吵嘴,但同時亦是獨裁者對權力的慾望的展現。而《TD》裡的惹笑則非常低俗,低俗得甚至連獨裁者不懂自慰竟然都是一個笑點。

        也許將《TD》跟經典中的經典相提並論不太公平,但即使將《TD》獨立的看,也沒有甚麼特別出色的地方。

        我不得不承認,《TD》的剪接沒有拖泥帶水,使整部電影的節奏非常爽快。若配合一個情節豐富的故事,這當然是好的,但可惜,《TD》並沒有甚麼重要的情節。若說電影有二十個笑點,那麼可以將電影剪成二十段短片來看,絕不會看不明白。沒有好的故事,無論剪接做得多麼好,都是沒有意義的。

        最後的「如果美國是獨裁國家」的演說,似乎是想模仿《TGD》的「自由宣言」,將前面的低俗笑點「正當化」,可惜結果卻是完全的失敗。演說開始時說民主的「壞處」,讓觀眾思考一下獨裁與民主的問題,但正當觀眾想進一步思考的時候,演說的內容突然轉為「愛的宣言」,打斷了觀眾的思維,整部電影裡唯一可能將其提升的機會就此消失。

        整體來說,《TD》不但沒有確切的結局(故事似乎會繼續原地踏步?),更甚的是,似乎連一些有意思的情節也缺乏,走出戲院,你說不出《TD》到底是說甚麼的,甚至連有甚麼笑點都會忘記。

        在《The Great Dictator》這部經典後再次以揶揄獨裁者為題,肯定是愚蠢的,選擇相同的題材,就注定會讓人將兩者互相比較,而《The Dictator》是注定無法超越《The Great Dictator》(甚至連平起平坐也不能。但即使沒有《The Great Dictator》,我想,《The Dictator》的價值也不會因此而提升。

(可能導演都知自己遠遠不及Charles Chaplin,所以片名《The Dictator》並沒有「Great」)




2012年6月4日

絕望是希望的開始—《In Dark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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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是電影的一個永遠的主題,過去了很久的一戰二戰越戰內戰......所有的戰爭都被世界各地的人們以各種角度番拍再番拍,波蘭女導演Agnieszka Holland也是其中一份子。她在1990年以二戰作背景拍攝了《Europa Europa》,過了二十一年,以同樣的背景製作了
《In Darkness》,為經歷過戰爭的人們再次帶來希望。

        二戰時期的波蘭,下水道工人Socha無意中發現一群猶太人,他可以選擇告發他們換取獎金,可是他卻選擇了幫助他們,但可悲的是他幫助的目的卻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金錢。後來,猶太人再沒有錢可以給Socha,但Socha仍繼續冒著自己也會被殺的險幫助他們。在這一刻,藉藉無名的Socha在觀眾的面前成為了另一個舒特拉,在某程度上,Socha甚至超越舒特拉,因為他只是一個無人認識、死掉也沒有人可憐的小人物,他需要冒的險比舒特拉大得多。

        在下水道裡茍延殘喘的猶太人,每時每刻都在恐懼中等待,但等待的是希望還是絕望,沒有人知道。在這段不知何時結束的等待期間,猶太人都嘗試著正常的生活,孩子們照樣的玩耍,同時期待著他們唯一的希望—Socha的到來。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正常的生活」逐漸被恐懼和不安所取代。在下水道的期間,一個女人懷上了嬰兒,這固然是生命與希望的象徵,但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裡出生的嬰兒,似乎只是一種絕望。另一希望的象徵—頭戴紅色蝴蝶結的小女孩曾經在下水道迷路,之後被Socha尋回,再次為絕望的猶太人帶來希望。希望和絕望在電影中交替出現,觀眾的心情就跟著劇情時上時落。

        《In Darkness》是一部彩色的黑白片。一方面,電影大部分時間都在幽暗的下水道拍攝,在黑暗的環境下,即使是鮮豔的顏色,在人的眼中都只會是黑白灰,另一方面,二戰的背景使到整齣電影都帶著灰暗的感覺。雖然電影的確是彩色的,但看在觀眾眼裡,卻是黑白的感覺。

「你們可以出來了」

        電影的結局是突如其來的出現的,一直在下水道苦等的猶太人們突然聽到Socha的話「你們可以出來了」,在這句話之後,電影使用了白幕(而非多數使用的黑幕)作為鏡頭之間的剪接,無言的說出了長久在黑暗中生活的猶太人們終於能夠走出黑暗,在光明的地面上得到自由。

        結局極之寫實,在結局之前的部分完全沒有對「猶太大會獲救」作任何鋪排,觀眾彷彿跟猶太人一起等待著被拯救,使到在猶太人走出下水道一刻,配合著Socha重覆又重覆的一句話「這是我的猶太朋友」,觀眾的感動達到了頂點。

        如果把《In Darkness》和《Europa Europa》放在一起閱讀,會找到很多互相對照的地方。同樣的背景,不同的故事,可以看成一種相同時間、不同空間的處理手法。同樣是猶太人,《Europa Europa》的Solly在光明的地面上以假身份生活著,《In Darkness》的猶太人則在黑暗的地底下尋找著一線生機,兩者都是在充滿危險的、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努力生活著。Solly因為割禮,使他多次陷入不必要的危險之中,《In Darkness》中的女人明白割禮的後果,堅持不為兒子行割禮(雖然最後她親手殺掉自己的兒子)。在戰爭的時空下,不論在地面上還是在地底下,所有人都在絕望中尋找不知是否存在的希望。

        但兩齣電影的結局同樣是充滿希望的,Solly在戰爭結束後尋回他的哥哥,猶太人們最終能夠走出下水道,在陽光下安全安心的生活。相對那些刻意大量描述戰爭過程的電影,Agnieszka Holland所重視的卻是受盡壓逼、艱苦生活著的小人物,然而卻更使人感動。




2012年5月30日

性愛就是一切—《Sh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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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無可避免地擁有著各種各樣的慾望,而且只要有能力、有辦法滿足這些慾望,人都會盡量去滿足以換取快感。如果是食慾,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他人面前不停地進食以獲取飽腹的快感,沒有人會感到奇怪,當事人也不會在慾望得到滿足後產生任何罪疚感。然而,若是性慾,情況則大不一樣。

        性愛成癮的Brandon無時無刻都想做愛。在地鐵車廂內望見對面座位的女人,就已令他聯想/幻想起做愛。在公司,Brandon的電腦裡儲存著大量鹹片,他更不時在工作期間到廁所自慰。在酒吧遇上的女人,過了一會就立刻在路邊做了起來。性愛彷彿是Brandon生活的所有,或者這樣說,對Brandon而言,只有性愛才是真正屬於他的生活。

        起初,Brandon的性慾都只在私人的空間下釋放,盡量不讓第三者知道,他甚至逃避自己的妹妹的電話。這也許是因為他為自己的性上癮感到羞恥,不敢讓他人知道,但我認為他其實是害怕別人知道後會「矯正」、「醫治」他,奪去他人生中最大的樂趣。

        相對於快感,性愛亦為Brandon帶來巨大的罪疚感。有一次他做愛做到一半停了下來,在一旁坐下抱著頭,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悔疚。同樣是慾望,為何想吃東西、想睡覺、想賺很多錢都可以,但想做愛的慾望卻就不能隨便的得到滿足?明明性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原慾,遵從本能的慾望去做又有甚麼問題?雖然Brandon曾經有一刻為性慾感到後悔,但鏡頭一剪剪到Brandon的另一次性愛......

        到了後來,Brandon對性的慾望愈來愈強烈,身為直男的他,為了性愛,竟然願意跟男人做。他對性愛的渴求可以說已經到達無可救藥的程度,而他自己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也曾嘗試過解決。他丟掉所有鹹書鹹碟和上鹹網用的電腦,可惜也沒甚麼用,過了不久,愛,他仍舊照樣做。

        電影的寫實與形式可謂達至完美的配合,既用了大量固定的長鏡頭,減少不必要的剪接,做到寫實的效果,亦有使用構圖、標誌等方式作出各種暗示。

        其中一場超過五分鐘的長鏡頭,Brandon在高級餐廳裡跟Marianne吃飯,期間鏡頭緩慢地zoom in,營造出兩人關係愈來愈親密的感覺,配合之後Brandon跟Marianne的性愛,暗示了Brandon願意花這麼多錢這麼多時間請她吃飯,其實只是為了最後可以跟她做愛。

        另一場,妹妹Sissy在房裡做愛時,Brandon在房外聽著「性愛的呼喚」,這時Brandon出現在畫面的邊緣位置,同時被周圍的傢具壓逼著,代表著Brandon自己的性衝動逐漸增大,臨近爆發的邊緣。之後Brandon到了街上跑步,象徵著他希望逃離性愛,而當他跑到了馬路的旁邊,想要過馬路的時候,旁邊的紅綠燈亮著「停」的標誌,像在警告Brandon的性癮要停下來,但Brandon卻視若無睹的跑過了,暗示著他永遠無法擺脫性上癮的命運。

        電影的結局呼應了電影的開首,Brandon在同樣的地鐵站同樣的車廂裡遇上同樣的情況,他望著對面的女人,女人走近Brandon,然後電影就在這一刻結束了。雖然畫面上沒有呈現Brandon的幻想,但我想,故事會回到起點,Brandon始終無法脫離性愛,即使他在某些時候成功戒掉了,只要他遇上一個小小的契機,他就會重蹈覆轍,說到底,性是一切生物的原慾,是一種宿命,不是想戒就能戒掉的。



2012年5月18日

而我不知道光圈是甚麼

(光圈快門ISO,要比照片本身還重要嗎?)

        在各大論壇的攝影版,每當有人放上一些自己的作品讓別人品評的時候,在得到任何(有益或無益的)意見之前,都必然會有人問「用咩機影?」「用咩鏡影?」「用咩setting影?」

        對於判斷一張照片是否拍得好,這些資料真的是必須的嗎?

        對方已經將照片放到你的眼前,然後問你照片是美還是醜?美在哪裡?醜在哪裡?你唯一需要做的是用你的直覺、你對照片的第一印象,直接的說出「我覺得拍得不錯」或苛刻的說「你肯定你是在拍照?」。要得出照片是美還是醜的結論,詢問對方用甚麼相機拍、用甚麼鏡頭拍,是完全沒有幫助的。難道一張醜的照片,發現原來是用M9拍的,就會突然升級,變得非常美麗?難道一張美的照片,被發現竟然是用Nokia跌不爛的手機拍的,就立即變成垃圾?

        那麼,為甚麼要問照片是用甚麼機甚麼鏡拍的,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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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另一些人(也許是同一班人),每當有新機新鏡推出時,就像貓遇上貓草一樣,發了瘋般發表意見,長篇大論談那些機那些鏡怎樣怎樣好怎樣怎樣差。其實不只啦,沒有新產品時,他們都會無了期的筆戰「到底C好還是N好」而我在想,這些對相機熟識得連說明書都可能背熟了的人,到底能不能拍出好照片?

        這些人甚至會恃著自己有豐富的攝影知識(不,應該只是「相機知識」),恥笑那些只會用Auto、場景模式、無恥filter(注:部分相機內置的電子濾鏡)的人(就像這段對話)。首先,我必須承認,我都會恥笑那些全時間都用無恥filter的人。無恥filter之所以無恥,是因為任何照片,不論是神作或是垃圾,只是按一下,加上無恥filter,都會立即變靚。就像3D電影,若一部電影要3D才好看,那麼好看的就不是電影,而只是3D了。同樣道理,若照片要加上無恥filter才好看,好像的就只是filter而已,照片由主體變成了filter的陪襯品。不過,我都認同,間中用一兩次也非不可。

        不過,使用Auto或場景模式則完全沒有問題。有人說,幾十種場景其實也不外乎光圈快門ISO,相對地,光圈快門ISO也不外乎那幾十種場景。既然手動調setting跟場景模式得出的效果都是一樣的,為何不能用場景模式?只要能夠拍出好照片,管你用甚麼方法去拍,又有甚麼所謂?

        (對那些堅持非手動不可的人說的)那麼,要女朋友在維港夜景前呆等你慢慢手動改setting,還是按一下夜景模式,你還要堅持全手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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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另一些人(我想其實也是同一班人),一開口就跟你談攝影理論(然而他們的頂級單反卻在防潮箱裡),告訴你某種情況下,必須這樣這樣拍才拍得好。這些人已經被「正統」的知識「沖昏了頭腦」,失去了一切創造力,只能「生產」出樣版般的照片,雖然好看,卻又一式一樣。(有時候,我都成了這班人的一分子)

        相反,那些被貶為攝影白痴、天天問你「甚麼是光圈,有甚麼用」的人,以及那些似乎只懂自拍的港女,往往比「攝影大師」更能拍出驚喜的照片,就因為他們沒有攝影理論的基礎,也就沒有攝影理論的枷鎖,不會每一次都以「理所當然」的方式去拍,而能夠隨心所慾、順從直覺去拍。(在這方面我不得不佩服

        我自問基本的攝影理論都知道,拍出來的東西都相對地正統,有時候都會想試試,忘掉一切理論知識,單憑直覺去拍,但已經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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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1Ds「供奉」在放潮箱內的攝影白痴,還是天天用iphone instragram的攝影白痴,似乎後者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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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17日

落在人間的天使—《Heavenly Crea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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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天使來說,人間根本就是地獄。

        Juliet在轉校時遇上了孤僻的Pauline,「怪異」的兩人志同道合,關係愈來愈親密。但在這一段有點怪,卻又很平凡的友誼背後,暗藏著危機。兩人過份的親密,使Pauline被心理醫生斷定為同性戀。對我來說,這非常的可笑,一個人是否同志,只能由那個人自己判斷,由一個外人單方面的下定論,一方面絕不會準確,另一方面,又關你甚麼事。

        到底Juliet和Pauline是友人關係還是情人關係,我想,起初兩人只是純粹的友人關係,而當Pauline被斷定為同志的時候,她就「被」成為同志了,兩人就逐漸變成了情人。然而,是友人還是情人,有這麼重要嗎?唯一重要的就只有,她們都視對方為非常重要、重要得無可替代的人。

        被「斷定」為同志後,為了「矯正」Pauline,兩個家庭想盡辦法把兩個女孩隔離。不過,這兩個家庭有資格「矯正」她們嗎?Pauline的父母私奔、未婚生子,Juliet的母親出軌,相比之下,兩個女孩之間的友情純粹得多了。在兩個女孩專一的關係面前,這些所謂的父母就能自慚形穢。亦因如此,當Pauline知道了母親「不潔」的過去後,就不再專重她。說到底,這些「思想歪曲」的父母才是真正需要「矯正」的吧。

        父母努力的「矯正」,同時女孩努力的對抗。在現實生活中,她們無法成功反抗父母「為她們好」的隔離政策,就只好以幻想的方式去維持她們之間的關係。她們合力創造了一個虛構的「The Fourth World」,在這個世界中,她們都無比快樂,然而,一但回到了現實,她們仍是要忍受著不能相見的折磨,硬著頭皮的生活下去。「The Fourth World」暗示了,那些不被世界所接受的關係,永遠無法光明正大的展現在世人眼前,只能在幻想的保護下得以自我滿足。這不但是1952年的澳洲的狀況,更是今時今日世界的現實。

        當人被逼到極點的時候,會一下子將所有一直隱藏著的憤怒爆發出來。而天使被逼到極點時,就變成了墜天使。

        長時間忍受著父母無理的規管,Juliet和Pauline儲藏起的憤怒多到使她們甚麼事情都敢做,於是她們計劃殺掉Pauline的母親。原本人畜無害的兩個女孩,一變就變為了連殺人也不會猶疑的墜天使。若一開始,Pauline沒有被判定為同性戀,一切都不會發生,這將會是一齣「兩人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的喜劇。再退一步說,若一開始Pauline沒有遇上Juliet,她們就不需要經歷痛苦的「擁有,然後失去」。不過,我想,若讓她們重新選擇是否遇上對方,她們的答案都絕對是肯定的。雖然相比起「從不擁有」,「擁有,然後失去」必然痛苦得多,但至少擁有過。

        在人間殺了人,不論你是人還是天使,始終要受法律的懲罰。然而,基於她們未成年,沒有被判死刑,但出獄條件卻比死更難受。
「It was a condition of their release that they never meet again.」
終身不能相見的兩人,就永遠停留在「The Fourth Worl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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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16日

就只是貓的一生—《A Cat's Life》


        你擁有家人、愛人、一大群朋友、工作、一間屋、一部電視、一部電腦、一部iphone、一張床、一大堆垃圾......和你的貓。
        而你的貓,就只有你而已。

        有一些極度沈悶,連兒童也不想看的兒童書,會「教導」讀者「養」寵物要好好的照護牠們,要「養」「養」一生一世,直至寵物去世。但貓告訴你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這是隻和我住在一起的貓。」
所以,這裡沒有人養貓,也沒有貓被養,就只有人與貓、貓與人,平凡而深刻、平淡而感動的同居生活。

        養貓的人都自稱貓奴,因為他們都不是在養貓,而是在服侍貓。似乎,從貓的角度看,貓也覺得自己才是主人,貓會對「僕人」做的事作出無聲的投訴,不滿人的離開,不滿食物,不滿人寵愛別的貓......然而,貓仍然是深愛著「牠的人」,或許這是一種必然的愛,因為在貓的世界中就只有「牠的人」,若連這唯一的存在也不愛,貓就一無所有了。

        但到了後來,當貓患病、老去,慢慢地,「我」變成了「我們」,貓與人的「主僕」關係慢慢消失,誰是主人誰是僕已經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在這一刻,我和你在一起。
「我們的心已經合為一體。」

        經歷過多次的分離、與別的貓爭寵、與人冷戰、和好如初,快樂的同居生活慢慢走到了盡頭。貓的生命比人的短,是一種必然,亦代表著貓奴命中注定要面對貓的離世。中文書名《貓咪不要哭》,可是貓本來就是不會哭的,親眼看著貓的離開,哭的就只會是人而已。或許跟貓相處得久了,「物似主人形」,人都變得像貓了,在貓的眼中,可能人根本就是一隻大貓。書名叫人不要哭,但貓奴看到最後,還是會哭的。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必然的、永恆的,你的愛人也可以變成你的仇人。但貓對人的愛卻是絕對的,不論人如何的對侍貓,貓都會繼續義無反顧的愛「牠的人」,因為「牠的人」就已經是貓的全部了。




2012年4月12日

《愛很爛》的確很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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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我想怎說便怎說。」

        雲翔的電影十分重口味。如果不對你的口味,會是一齣爛片。如果對你的口味,會是一齣歡樂的爛片。

        劇情一向不是雲翔的強項,對此方面我亦沒有甚麼期望,儘管如此,《愛很爛》的劇情仍使我非常失望。《愛很爛》裡共有六段故事,然而,整齣戲只有八十二分鐘,可想而知每一段故事所佔的時間少之又少,完全沒有辦法將故事說得清楚。敘事手法亦十分隨意,每段故事也沒有說到重點,一直都只徘徊在一些雞毛蒜皮的細節上。

        更甚的是,電影運用了像意識流(但又不完全是意識流)的剪接手法,故事與故事之間互相穿插,而且每段故事的人物(男性人物)樣子都十分相似(也許全是雲翔喜歡的類型),使觀眾非常混亂,搞不清誰是誰。六段故事之間又互有連繫,但那些所謂的「連繫」只是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硬把沒有關係的幾段故事說成有關係。

        不過,看雲翔的電影,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看劇情,只打算看那些沒完沒了的性愛場面。然而,《愛很爛》連僅餘的性愛場面也拍得不倫不類,「到喉唔到肺」。

        「兄妹亂倫」原本應該是劇情最完整,最吸引的一段,但由於那可惡的電檢處,那幾場比男同更「正常」的男女性愛場面慘被以白幕、曚糊處理,跟剪掉沒甚麼大分別。而男同口交的場口,也點到即止,完全不及《安非他命》,海報上的「挑戰三級底線」似乎名不符實。

        其中「女王跳舞」和「女同性戀」的故事可有可無,兩段故事都沒有深入描寫,只有數個畫面匆匆閃過,而且兩者也沒有雲翔一貫的重口味性愛場面,彷彿是電影太短,為了延長片長而加入的。

        另外,「無頭女屍」那段令人有有點意外,一向只著重描述性愛的雲翔竟然仔細地拍了殺人的過程。但後來,那個「頭」假得太過過份,不知所謂,完全就是在髮型屋裡那些假髮人頭。由於那個「頭」實在是太假了,使人完全不覺得恐怖,反而感到可笑。最後男主角跳海自殺,墜入海中之前,竟然因為撞上岩石而斷頭,最後兩個「頭」在海中載浮載沉,這完全就是B級片的爛橋段。

        配樂方面,亂七八糟。除了開場那段婚禮短片,其餘的配樂都跟畫面完全不配,似乎只是隨意的加上一些聲音。

        雲翔又加插了他一貫的hard sell。在健身房裡,兩個男人在對話時,後景的電視居然在播放《安非他命》的片段...

        《愛很爛》很爛,但很對我的口味。

2012年3月23日

《Tomboy》 Don't 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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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過的LGBT電影,幾乎全部都是悲劇開場、悲劇收場。而《Tomboy》卻有別於其他,喜劇開場,儘管中間發生了悲劇,最終仍是喜劇收場。

        電影的開頭部分,Laure與家人的互動,都讓人直覺地認為她是男生(如果沒有出現片名,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會繼續被主角所騙,直至洗澡那一場)。「身」為女生的Laure打扮成男生,家人卻完全沒有異議,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要求Laure作「正常」的女生打扮。就連在朋友面前,Laure仍未發育的身體即使脫掉上衣,亦沒有人質疑她的性別,不論是誰都把她當成男生看待,這是多麼幸福的事。

        雖然Laure的外表不論怎樣看都像男生,但為了更像真正的男生,Laure為自己改了一個男生的名字—Michael。Michael不只是一個名字,更是Laure所渴望成為的自己。有朋友面前,她自稱為Michael,不但是為了讓別人認為她是男生,更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他」。只有她以Michael的身份展現於人前時,她才是真正的自己。朋友每一次叫她Michael,都在加深Laure對「我是男生」的肯定。

        Laure雖然不能成為夢想中的自己,但身邊的人都沒有阻止她追求這個夢想,她的妹妹甚至替她向母親隱瞞「扮男生」這件事。直到母親發現了Michael,悲劇就開始了。

        母親發現Laure對朋友自認為男生,並沒有感到驚訝,而她也在事件發生後對Laure說「我不介意你扮成男生」「我也是逼不得已的」。然而,被客觀環境所逼,母親只好強逼Laure穿上女裝,向她的朋友說出真相。

        到了最後,Lisa知道了真相,卻仍沒有離開Laure,她們雖然成不了戀人,但仍是朋友。而Laure也告訴了Lisa她真正的名字,她開始接受自己了。

        整齣電影裡,Laure都沒有直接說過她想做男生,但她的打扮、姿態、行為沒有一樣不像男生,她的打扮甚至比片中一些男生更像男生。即使家人沒有意見,朋友都認為她是男生,但她自己都明白她始終是女生,這個事實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因此,在電影裡,Laure不多言,總是鬱鬱悶悶的樣子,無時無刻都被性別這回事困擾著。

        當朋友們知道了Laure其實是女生後,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立即消失,到底他們是因為被Laure欺騙了,還是因為她是女生卻扮成男生而離棄Laure,我不敢肯定,但我寧願是前者。

        《Tomboy》可以說是《Boys don't cry》的年幼版,相對於Brandon的死,《Tomboy》的故事是充滿希望的。




2012年3月21日

Simple Lifes—《桃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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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鞍華以她一貫的寫實,平淡的描述了桃姐的故事,平淡得沒有起承轉合,沒有高潮,就只有一個小人物慢慢地老去。

        桃姐是一個被逼堅強的人,年幼時就被逼離開家人,在Roger的家做工人,一做就做了六十多年。主人對她的要求高,她對自己的要求亦高。當桃姐中風後,即使身體活動所阻,但她仍堅持自己的專嚴,入住老人院那天,她堅持不坐輪椅,堅持不需要職員的幫助。而她唯一放下專嚴的時候,是為了減少Roger的麻煩而入住老人院,可見Roger在她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嬌生慣養的Roger,被桃姐由小服待到大,從來都只當桃姐是傭人,看著七十多歲的桃姐辛勞工作也沒有打算幫忙,就只理所當然的吃桃姐細心烹調的飯菜。跟身邊的人提起桃姐時,他稱呼桃姐為「老工人」。桃姐住院時,他竟然說「醫院的飯好吃嗎?好吃為甚麼不吃?」。也許Roger不是不想幫桃姐,而是因為他由小到大習慣了被照顧,不懂得怎樣照顧人。

        中風不但改變了桃姐的生活,沒有桃姐照顧的Roger都被逼著要改變。

        起初,Roger對身邊的人提起桃姐時,稱呼桃姐為「老工人」。後來在老人院,Roger被院友問到他跟桃姐的關係,他就自認為「乾兒子」。

        電影中提到Roger的母親跟桃姐同年,但兩人可以算是兩個極端。兩人都生活了七十多年,Roger的母親非常富有,更移民美國,生活在大家庭之中,而桃姐卻沒擁有甚麼,沒有金錢,沒有家人,入住老人院時,她身上就只有兩袋小小的行李,唯一屬於她的,就只有Roger和卡卡(貓)。

        Roger的母親說Roger「只懂點頭」,而事實上Roger與母親的溝通少之又少。相反,他與桃姐一起的時候有說有笑,就連首映禮時,他邀請了桃姐而不是母親出席。「你好靚女。」「你夠靚仔啦。」兩人之間的關係已不再是主僕,而變成了母子,甚至超越了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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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姐》的寫實,寫實得甚至令人心痛。老人院裡有些院友,連控制自己的身體也已經做不到。偽善歌手來探訪時送月餅,原來也只是做show。而我們都知道,這些不只是電影情節,亦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而只是我們視而不見。相對地,電影亦有不少的幽默。公園裡,Roger問桃姐以前為甚麼不接受追求,回答竟是「腥」。身為監製的Roger竟被誤認為冷氣師傅和的士司機。

        《桃姐》是一齣寫實電影,但相對於許鞍華的作品,《桃姐》加入了頗多的形式。當桃姐從老人院回到家時,她跟卡卡(貓)說「到了別人的家,就要守規矩」,這句話其實是桃姐跟自己說的,說明她在老人院時要守規矩,不能像在家時那般自由。另一場,Roger的母親跟桃姐並行,Roger的母親的臉被照得十分清楚,而桃姐駝著背走路,臉朝下,臉上盡是陰影,同年的兩人在形象上造成極大的對比。以許鞍華的風格,《桃姐》的形式似乎過多,但也沒有覆過劇情,出來的效果亦不錯。

        隨了劉德華和葉德嫻,電影中出現了大量有名的演員和導演,而且他們多數是飾演自己,與他們的名氣相反,他們有的只有一兩句對白,有的甚至只出現在幾格菲林上,再加上,他們在電影中所做的事,並不如一般人對他們的印象,徐克沒有在喊Action,而只是在跟洪金寶和劉德華吃飯。其實,大家眼中的導演,並不是每天都在拍戲,大家眼中的演員,也不會整天在演戲,他們所過的生活,跟一般人相差無幾。

        其實,《桃姐》裡的每一個角色,都可以發展出一個新的故事。Sharon與Roger兒時的故事,Jason與韓國人妻子的故事,過年時不回家的老人院主任的故事......每一個人的故事,都是Simple Lifes而已。




2012年3月17日

婚姻合兩「性」之好?


        婚姻合兩姓之好,出自《禮記》的一句話,清楚的說明了結婚是兩個姓氏之間的事,完全沒有提及到性別的問題。也許是因為自古以來中國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婚姻是一男一女的事,因此就不需要刻意寫出,但樂觀地看,這至少沒有否定同性婚姻。

        結婚,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不關你阿媽事,不關你阿爸事,不關你的朋友事,不關隔離屋陳生事,不關反對同性婚姻的人事。

        「你不能因為你正在減肥,而禁止你的朋友在你面前吃朱古力。」

        這是理所當然的邏輯,你不能將你想做的事、你的價值觀強加於他人身上,強逼他人跟你一起做、認同你的價值觀。同樣的邏輯,你不能因為你反對同性姓姻,而阻止同性的人結婚。這是多麼淺白的邏輯,但那些反對者卻一直都不明白。

        別人要結婚,是別人的事,無論他要跟中國人、美國人、男人、女人、黑人、白人、變性人,即使是跟外星人結婚都不關第三者的事,都完全不會影響到第三者。反對同性婚姻的人不會因為看見兩個男人到婚姻注冊處注冊而損失任何事物,頂多會使他心裡在想「兩個男人結婚,極度噁心,為甚麼他們不去死。」

        不過,因為別人所做的事而讓自己不舒服,這是多麼愚蠢的事。而且,為了避免使自己感到不舒服,而去阻止別人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閉起自己雙眼不去看,這又是多麼自私的行為。

        有些反對者可能會說他們阻止同性婚姻,不只是因為自己不接受,而是為了讓社會維持正確的道德倫理......嘩!很偉大的理想。但他們應該想得太多了,同性婚姻並沒有這麼巨大的「威力」,兩個男人結婚絕對不會破壞社會秩序,不會影響道德倫理,兩個男人注冊後,地球仍會續繼轉,世界不會因此而毀滅,兩個男人結婚,就只會是兩個男人結婚而已。所以,反對者請不要這麼自大,以為自己是在保護地球,你們只是在保護自己那個自私的慾望罷了。

        一些有宗教信仰的反對者又會說,同性婚姻是罪,會下地獄。我不會跟他們爭論有沒有地獄,或者是否真的會下地獄,這是沒有意義的。我就先假設真的有地獄,而且同性戀真的是罪,真的會下地獄好了。那麼,別人犯罪,別人下地獄又關你甚麼事。別人要犯罪,別人想下地獄,你憑甚麼去阻止他?說得難聽一點,別人犯罪,不就突顯出你的純潔?別人下地獄,不就使你的天堂不會這麼擠逼?

        再者,當同性戀者明知道他們會因此而下地獄,但他們仍不顧一切去愛,你還有甚麼理由去阻止他們?

        「你愛上同性是罪!你跟同性結婚會下地獄!」
      「咁又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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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11日

不需要鎗的女孩—《The 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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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uc Besson筆下的女性,全都非常強勢,《Subway》裡的Helena、《Nikita》裡的Nikita、《Joan of Arc》裡的Joan、《Colombiana》裡的Cataleya......而鎗(武器)在這些女性手上就更突顯出她們的強勢。電影的主角昂山素姬亦是一位十分強勢的女性,由Lus Besson執導絕對十分適合。

        然而,昂山素姬這位強勢的女性,由始至終都沒有拿起過鎗(武器),一方面是因為要顧及真實的故事,但另一方,是因為昂山素姬比Lus Besson所創造的一切女性角色都要強大得多,強大到一個程度,她不需要任何武器,因為她本身就是最強大的武器。

        電影其中一場,昂山素姬面對一字排開手執武器的士兵,仍然毫不驚慌,從容的邁步向前,最後手無寸鐵的她逼使了軍隊離開。這一場沒有甚麼對白,分鏡剪接都採取最直接易明的手法,但直接的表現方式就已經將昂山素姬的那種強大表露無遺。

「Your husbamd and son, or your country?」
「What kind of freedom is this.」

        家庭和國家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應是對立的,而應該是共存的,但緬甸政府只讓昂山素姬選擇其一。當一個人被逼在兩者之間作出訣擇的時候,我想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家庭。在電影中可以看到,昂山素姬在作出選擇的期間曾經猶疑過很久,畢竟這是一個不能回到的決定,但最後,昂山素姬都選擇以犧牲自己的家庭幸福作為代價,成就國家的未來,能夠作出這種決定才是她最強大的地方。

        故事情節方面,由於在一定程度上要忠於歷史的關係,電影的呈現不能過分的戲劇性,但就相對地犧牲了故事的吸引力,敘事上給人平鋪直敘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沒有高潮。但有一場處理得不錯,電影開頭昂山素姬的父親面對軍隊時閉目的一刻,在之後昂山素姬面對軍隊時再次出現,這個小動作非常完美地將昂山素姬和她的父親連結起來。

        電影使用了大量淺景深人物特寫鏡頭,有效地使觀眾的目光聚焦在人物的身上,但淺景深除了應用在人物特寫外,也應用到人民集會等場景,這些情況下則過分使用淺景深,在水平視角看過去,只能看清楚最前面的群眾,其餘的都糊成了一團,不能突顯大量人民結集的壯觀景象,甚至使數量龐大的群眾看上去比實際的少。

        另外,在一些昂山素姬與家人一起的鏡頭,導演使用了mid shot,讓我們看到她與家人之間的互動,告訴了我們,雖然昂山素姬雖然是如此強大,但說到底她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在得知丈夫的死訊的一刻,從一個top shot我們看到她蜷縮在地上哭,在面對人民的時候,她表現出強大的一面,但在背後,可能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孩。

        在嚴肅的敘事中間,導演不忘加插一些幽默,例如士兵聽到鋼琴音時驚慌起來,然後昂山素姬的丈夫就說了一句「This is music.」,又,一個士兵守在昂山素姬的家門前,因為轉身而撞到門框......

        配樂方面,沒有刻意用上同一風格的音樂貫徹整部電影,但不同風格的音樂又能與劇情配合得恰到好處,該緊張的時候緊張,該悲傷的時候悲傷,在帶起電影的氣氛方面可謂十分稱職。



        最後昂山素姬將蘭花拋向圍欄外的僧侶,但故事仍未結束,因為

「The fight must go on.」




(由楊紫瓊飾演昂山素姬是電影的一種先天優勢,兩人在樣貌上確實有幾分相似。但電影有一點美中不足,就是語言的問題,既然在面前群眾演講那一場楊紫瓊能夠說緬甸語,為何她在面對一些政客軍人的時候是說英語,如果能夠像《賽德克‧巴萊》般強逼所有演員說賽德克語,「強逼」楊紫瓊除了面前孩子和丈夫,其餘所有時間都說緬甸語,效果必定更完美。)



2012年1月28日

是男又是女,不是男又不是女

        如果男/女性的定義是,擁有男/女性的身體,他會是男又是女。

        如果男/女性的定義是,只擁有男/女性的身體,而沒有另一性別的特徵,他會不是男又不是女。

        除了LGBT之外,還有另一種經常被忽略的性小眾—Intersex(IS)。Intersex的中文翻譯為雙性人,但我認為稱之為中性人會更為適合。簡單來說,IS就是雌雄同體,同時擁有男性與女性的性器官,從一個角度看,是男又是女,但從另一角度看,不是男也不是女。

        IS又細分為兩種,包括「男/女性假兩性畸形」(Ambiguous genitalia)和「真性半陰陽」(True hermaphroditism)。「男/女性假兩性畸形」指一個人擁有男/女性性器官,但外表像女/男性性器官。「真性半陰陽」則指一個人同時擁有男性性器官以及女性性器官。詳細資料請看Wiki( )。

        由於「假性IS」只是性器官在外表上有異,生理結構、心理認同等方面都「正常」,所以下面只論述真正的IS(True hermaphroditism)。

        在個人層面,由於IS同時擁有兩性的性器官,而兩種性器官都會分泌荷爾蒙,所以IS的身體會同時受到男性荷爾蒙以及女性荷爾蒙的影響。而有證據顯示,人體內男女性荷爾蒙的水平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性別認知。如果給男性注射大量的女性荷爾蒙,很有可能會造成「人造GID」。而由於IS同時受著兩種荷爾蒙影響,所以有機會出現「有時認為自己是男,有時認為自己是女」的情況,可以算是另一種GID。

        在社會層面,一般社會對性別的認知就是「男/女」,所以如果IS這種不男不女的存在被公諸於世,將會完全推翻固有的性別認知,故此,一切關於IS的事實都會被極力隱瞞。如果嬰兒出生時被診斷為IS,醫生會根據嬰兒男女性別的比例、手術的難度、危險性等,強行將嬰兒說成「應該是男/女」,然後說服嬰兒的父母給孩子做手術,把「多餘的性別特徵」切除,將不男不女的孩子「糾正」為男或女,務求使孩子能夠融入性別二元的社會。

        然而,就生理而言,大部分IS都無需要接受手術,他們身體上的「異常」並不影響他們的健康,尤其是假性IS,他們的「異常」只在外表上,器官的功能完全正常,即使是真性IS,兩性性器官同時存在也並不必然會導致健康問題。換句話說,「性別糾正手術」對IS而言是多此一舉。

        既然性別不只男和女,那麼IS都可以作為一種性別,如果不會對健康做成影響,為何要「糾正」?

        (LGBT四種性小眾在某程度上是「自己決定」成為LGBT的(雖然並不真的是自己作出選擇,但始終是在出生後才決定的),但IS是在出生前就注定是IS,從這角度看,IS的痛苦程度可以「媲美」G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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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18日

皮膚是怎樣煉成的—《The Skin I live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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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人是如何認識另一個人?是靠對方的樣子、聲線、氣味?艾慕杜華給了觀眾一個答案,人認識其他人,是靠人的皮膚。但這裡的「皮膚」,並不單指人的身體最外面的一層皮膚,更包括人一切在視覺上呈現給他人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人的特徵。

        當Zeca穿著一身老虎裝來找母親的時候,他的母親並沒有即時認出他就是她的兒子,之後她之所以能夠認出,也並非因為認得兒子本身,而是兒子身上的老虎裝和屁股上的胎記。之後,Zeca從閉路電視看到「有Vera樣子的」Vicente,就認為他就是Vera。在最後的一場,變性後的Vicente回到了服裝店,他的母親理所當然的不能認出自己的兒子,她所認出的就只是Vicente身上的連身裙。

        人是視覺動物,認識一切事件都非常依靠視覺,對他人的認識也不例外。人要認得一個人,就得把這個人與這個人身體上的特徵連繫在一起。然後一看到擁有這些特徵的人,就能夠知道現在看到的這個人就是記憶裡的那個人。但單憑視覺,單憑身體特徵的相同,我們是否就能夠百分百肯定眼前的人跟記憶裡的人是同一個人?

        Zeca即使知道「Vera已被燒死」的事實,但當他看到「Vera的樣子」時,他就認為那就是Vera,縱使這是沒有可能的事。Robert將Vicente變性,將他的外貌改變成自己的妻子Vera,就是要以「有Vera樣子的」Vicente作為代替品,說服自己、催眠自己Vera仍然在生。Vicente單是擁有Vera的「皮膚」,就被Zeca和Robert「肯定」為Vera。

        導演在電影裡使用了大量鮮艷的顏色,Robert屋裡的陳設、傢俬、牆上的油畫,Zeca身上的老虎裝鮮明的黃色,「Vera」的房間裡血紅色的床,Vera被強姦時所身處的樹林鮮艷的綠色,Vicente被禁錮時有一個藍色的膠水盆,顏色鮮艷得不真實,給觀眾一種疑幻似真的感覺。這些設定對應關於「皮膚」的主題,我們所看到的似乎都是真實的,但又可能是虛假的,究竟甚麼是真,甚麼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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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別」作為「皮膚」的其中一層含意,導演提出了關於「性/別」的問題—性/別是怎樣造成的?

        「女人並非生為女人,而是被造成女人的」(Simone de Beauvoir)。一個生理女性出生的時候,就只是一個生理女性,並未成為一個心理女性,但人們就已經擅自為她加上了社會女性的身份。隨著成長,一個生理女性為了符合自己社會女性的身份,她只好慢慢地將自己變成一個心理女性,同時,周圍的人,包括她的父母,都會盡力教導她成為一個標準的心理女性。

        但當一個人在生理、心理、和社會層面上都成為了同一性別時,是否能夠作出改變?電影裡的Vicente的身體被變成了女性的身體,初時他不能接受,但後來他逐漸習慣女性的身體,以及女性的身份,甚至在心理上都已經完全地變成了女性。將一個生理、心理、社會層面皆為男性的人的身體改變為女性,是否就能夠將他造成女性?導演的答案是否定的。

        當Vicente帶著女性的驅體回去找母親的時候,雖然他無論怎樣看都是一個女性,但他說到底都仍然是Vicente,是一個作為心理男性的Vicnete,他的女性外表女性裝扮,只是在被Robert禁錮期間「被逼養成的習慣」,只是為了向Robert報復而作出的偽裝而已。

        人的心理性別才是真正的性別,能夠凌駕生理,以及社會性別。而由於人的心理性別是不會因為環境或周遭的人而改變的,(心理)男性是沒有可能被造成女性的,反之亦然。

        (順帶一提,電影裡Robert進行變性手術的技術之高,堪稱完美,如果現實能夠有這種完美的變性手術,必定會是GID的人最大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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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8日

《紅花阪上的海》

本文可能透露部分劇情


        2006年,由宮崎吾朗編導的《地海戰記》,雖然票房非常好,但另一方面可以說是吉卜力有史以來最大的失敗。《地海戰記》只是純粹打造了一個吉卜力風格的框架,卻沒有吉卜力風格的內容,故事不知所云。五年之後,宮崎吾朗再次執導,今次的《紅花阪上的海》的劇本由宮崎駿操刀,故此對《紅》有所期待,但最後也是失望而回。

        相對《地》裡宮崎吾朗刻意在各方面都模彷父親宮崎駿的風格,在《紅》裡,可以看到他嘗試創立屬於自己的風格,但仍然未能擺脫父親的影子。在人物設計方面,宮崎駿筆下的人物,很多時候都會有一種帶點誇張的奔跑動作,而《紅》裡的人物即使在跑動,動作也比較輕和慢,很明顯可以看出兩者的分別。但另一方面,人物的畫風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宮崎駿的風格,尤其是背景的群眾人物。

        在劇本方面,雖然是宮崎駿出品,但卻使人大失所望,其一大原因是加入了宮崎駿不擅長的愛情元素。故事設定在1963年,即將舉辦奧運的日本,日本觀眾應該會有很深的感受,但其他地方的觀眾未必能夠感受得到,相對地會較著重愛情和保育的主題。關於保育方面的問題,電影作了很深入的描述,但在愛情線方面卻輕描淡寫、點到即止,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不三不四。

        海和俊相遇後發現他們之間是兄妹關係,之後又找出真相,知道其實兩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而兩人的關係就在此停止,沒有再繼續描寫下去,然後電影就結束了,這給人故事不完整的感覺。順帶一提,宮崎駿在處理愛情線方面,似乎有意無意的滲入了新海誠的風格,「就算你是我的哥哥,我都會一直喜歡下去。」在電車站的一場,就跟《5cm》裡的一場如出一轍。在我看來,與其刻意加入不擅處理的愛情元素,不如索性放棄愛情線,花更多時間描述回憶和保育的主題。

        類似的劇本在1995年的《夢幻街少女(Whisper of the Heart)》裡使用過。《夢》的情況跟《紅》差不多,同樣是宮崎駿的劇本,由近藤喜文執導,但當時出來的效果雖然算不上非常好,但絕對要比《紅》好。

        電影的另一大敗筆是配樂。不是宮崎駿執導,就不會有久石讓的配樂,如果有久石讓的配樂,或許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拯救」《紅》。武部聰志(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的配樂,有一部分刻意模彷60年代日本當時的樂曲風格,但同時有另一部分是使用現代的曲風,使整齣戲的配樂風格嚴重不一致。整體來說,所有的配樂都給人罐頭音樂的感覺,就連主題曲也只可以說是不過不失。

        宮崎吾朗自編自導的《地海戰記》大失敗,宮崎駿編、宮崎吾朗導的《紅花阪上的海》也算不上好,看來,始終要要宮崎駿和久石讓出馬才能造出真正吉卜力風格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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